【黄叶】双重人格01（修）
“今天心情怎么样？”叶修问。
他当了精神科主任之后就很少给病人做主治医师了，更多的还是做做报表外加养老，只有之前的熟客才能预约上他，黄少天比较特殊，他两年前来医院的时候就是叶修接待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来了一段时间就不来了，那时候叶修刚来不久，对黄少天印象深还蛮有好感，所以这次再来叶修主动把他拨到了自己这边。
“心情超好，特别好，本来一般般的，但是我看见老叶就高兴呀。”
黄少天一笑就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十八岁的大男孩还嫩着，挑染成栗色的头发配他有点韩剧男主的味道，像叶修在微博上看见的年下小奶狗形象。
“嗯。”
叶修点点头无视他话里的轻佻，黄少天有个臭毛病，他喜欢撩拨叶修，当然只是副人格掌控身体的时候。
黄少天这人，这个暑假过完就是高三应考生了，乐观开朗，积极向上，长的好会说话，在学校属于女生喜欢男生羡慕的那种，除了有点吵挺好一孩子。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这孩子实际上自卑又温吞，敏感又脆弱，笑起来有点羞怯，会喊他一声叶先生，细声细气的不敢高声语，小绵羊一样。
不是伪装或者表面坚强，这孩子，双重人格。
黄少天自小父母离异，他和妹妹黄晓倩跟着母亲一起生活，黄妈妈要强，拒绝了亲戚的施舍，一个人带着俩个孩子过日子。
黄妈妈也是个有意思的，这个年纪的人大多重男轻女，她不一样，就觉得有个儿子回头长大了还得给他买房买车操着心娶媳妇，现在的姑娘又都向着娘家，怎么想怎么吃亏，黄少天在她那里就备受冷落，黄晓倩又是当妹妹的，自然有了什么好的都紧着小姑娘。
黄少天成绩在全校都是名列前茅的，打小就不用他妈操心，有时候还能拿个奖学金，到底是自己儿子心里还是念着的，在朋友的介绍下，黄妈妈攒了攒奖学金又往里面添了点给黄少天入了保险，拿分红的那种，合同看着没什么，黄妈妈在社会上摸滚打爬了这么多年就留了个心眼儿，去保险公司查了，保险没问题，就是钱要120年后才能取出来。
黄妈妈脸一下就黑了。
日子不温不火的过着，发现黄少天不对劲是三年前的一个下午，那年黄少天初二，黄妈妈接黄晓倩放学回来晚了，就打电话让黄少天把菜切好，黄少天切菜的时候掉地上一块，他弯腰去捡，菜刀没放好，掉下来的时候他下意识伸手捞了一把，刀锋在手上划了一大道口子。
黄妈妈回来的时候看见黄少天在洗菜池前面站着，黄妈妈喊了他一句问菜切好没有，她放下手里提着的东西见黄少天没应声就走了过去，一过去就看见他手上开了道大口子正用水冲呢。
黄妈妈一下慌了，翻箱倒柜的拿药拿纱布给他包扎好，看黄少天还是一声不吭，眼泪就掉了下来。
黄晓倩上小学三年级了，已经是开始懂事的年纪，蹲在地上看着哥哥的伤口问妈妈，“哥哥怎么了？不疼吗？”
黄妈妈鼻头一酸眼泪流的更凶，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告诉小女儿她哥哥刚才的眼神有多恐怖，空洞又冷寂眼底像一团化不开的墨，黄妈妈只是回想就感觉透心凉。
黄少天从小就默不作声的，黄妈妈讨厌他死气沉沉的没点子男孩子的青春活力，但她忙着女儿的教育问题对黄少天一直没太关注，也就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儿子，怕是有问题了。
之后带他看心理医生，反复的折腾小诊室没用就去大医院，再不济也是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怎么可能真的放着不管。
后来辗转到了兴欣医院分到了叶修这边，那时候是叶修第一次看见他，总是低着头不言不语，有点瘦，皮肤是腊黄的看着气色很差。
叶修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黄少天，这次他再来叶修几乎认不出来了。
“老叶老叶，你是不是偷看我？是不是看我又帅了？是不是是不是？有没有心动啊？”
黄少天撑着下巴看他，嘴上说个不停眼睛笑的弯弯的，叶修只是医生不是神，他也分不出来黄少天是看到他故意表现的还是他的副人格就是这样的性子。
黄少天这次来变化太大，从一个自闭患者变成了初期表演型人格，之前留下的档案几乎派不上用场，现在的黄少天可以用狡诈来形容，叶修一开始的诊断一直被他误导而迟迟没有进展，有一次叶修给他泡了颗观赏型的茶花。
茶花团成一小块被丢进水了，然后缓缓的绽开她的身姿在杯中开出一朵花，本来叶修是看黄少天一直叭叭叭的说个不停泡来哄他的，结果黄少天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黄少天呆了呆，然后凑近了仔细看了看，之后眼神就变了，像光芒四射的宝石蒙了灰，他垂下眼皮发丝也跟着柔顺起来。
“叶先生，三年前第一次见面您就是泡了这样一杯茶。”
叶修惊讶之余终于取得突破性进展，进而确认了黄少天的双重人格病症。
他从黄妈妈那里了解到黄少天的转变就是两年前停止治疗之前的事，黄少天的副人格很精明一点也不配合，短短几次接触叶修还没办法弄清楚黄少天到底在想什么。
黄妈妈没说为什么停止治疗，只说两年前的暑假黄少天没像其他男孩子一样拉帮结派的出去玩，天天窝在自己房间里比以往还要沉默，黄妈妈忙着黄晓倩的特长班和几个比赛无心关注他，整整一个月母子二人零交流，直到有一天黄少天是笑着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起有什么不一样了。
逢人三分笑，嘴又甜，哄的楼上楼下的邻居们心花怒放，开学之后以前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压根儿没人愿意跟他玩，慢慢的也有了自己的朋友，黄妈妈听说还有小姑娘偷偷给黄少天写情书，一夜之间他就像回炉重造了一样，除了有时候话多吵了点，他几乎是完美的，完全向着黄妈妈期待的样子转变了。
黄妈妈高兴坏了，她觉得自己儿子终于开窍了，黄晓倩也会和小姐妹们说自己有个哥哥，哪哪儿都好，然后在小姐妹们艳羡的目光中挺起小胸脯。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前不久快放暑假的时候，出事了。
黄少天校外打架。
一共五个人，他打进医院三个剩下两个也挂了彩，没一个人敢找他们要赔偿。
就在小区附近的巷子里，黄妈妈接到女儿的电话就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夕阳西下染红了天边，黄少天正把一个人摁在地上拿着砖头一下一下的往人脑袋上砸，他绷着脸面无表情直到鲜血溅到脸上画出妖异的弧度才勾了勾唇露出个笑。
黄晓倩抱住妈妈的胳膊不忍再看，黄少天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向黄妈妈，黄妈妈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无怪乎，黄少天眼神里藏了刀子，就那么盯着人看好像可以插进人心里一刀一刀直到鲜血淋漓，除此之外蚀骨的怨怼像一张大网裹住了她越缠越紧一不小心就会窒息而亡。
许是看清来人是谁，一瞬间黄少天收起了所有不寻常的一面，巷子外的阳光似乎都照了进来让这里没有那么冷，他起身扔了砖头嘴里絮絮叨叨的说想吃可乐鸡翅了，末了笑盈盈的牵住黄妈妈的手说，“回家吧。”
黄妈妈有点怕了，她之前一直以为黄少天的转变是好的，这么一看也不尽然，自己儿子这样子跟电视上的变态简直一模一样，之前黄少天只有在兴欣医院治疗时表现出过好转的现象，再次就医直接来了兴欣医院还是找的叶修。
“黄少天，你知不知道你做一次治疗你妈有多不容易。”叶修揉揉眉头，这孩子警惕性太强，正常情况下该是催眠让他放松然后慢慢调理，可黄少天心理防御机制太强，排斥任何心理暗示，硬来只会引起反弹，目前只能依靠药物治疗终究不是个办法。
双重人格的病因还不是特别明确，只能说年轻人纯粹的心理出现病变多少和儿时心理创伤有关系，治疗主要还是循规蹈矩的心理治疗，这需要患者有一定的求助愿望，在自愿的前提下进行，叶修暂时没发现黄少天有想要改变的意思，这是一种认知障碍，因为周身的环境给予他的回馈是不需要改变。
心理治疗下面类目很多，包括支持性心理治疗、认知治疗、行为治疗、精神分析、家庭治疗等。这么多类别现在能用的只有沟通和支持，黄少天排斥去认知自我的同一性，家庭方面黄妈妈一直以来的不作为、成长时情感的传达缺失，导致在黄少天的心里妈妈这个角色定位起不到太大作用，叶修怀疑还有别的什么事情他没有了解到。
“我知道，所以老叶你给开个证明说我没事不就行了，就咱俩这关系，我以后肯定会来看你的，寂寞使人孤独，我不会让你寂寞的，大不了我们一起遗世独立。”
黄少天自从见了一次之后就能特别自然的喊他老叶，语气熟稔的像多年老友，黄少天说这话的时候看他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柔顺，叶修发觉了，他隐隐有种感觉这可能是主人格出现了一瞬引起的变化。
叶修看着他心里就挺不是滋味，他自小家庭美满，着实没体会过爹不在娘不疼的感觉，他妈再挑好的说也掩饰不住对黄少天的忽略，叶修听着都有点心疼。
“那可不行。”叶修看看表，“中午怎么回家？”
“走着回家，老叶要不要来我家坐坐？这快吃中午饭了，我跟你说我会做的菜可多了，包你满意。”黄少天说。
“行呀。”叶修答应的轻巧。
黄少天一僵，悻悻的说，“你们心理医生还带去病人家里蹭饭的？”
“我要多方面切入你的生活，进一步分析你各种行为下的心理状态，帮助你认知自我。”叶修张口就来的话听着都很专业，黄少天却翻了个白眼，这话他都能拽两句。
“走啊，带路。”叶修脱了白大褂就招呼他。
黄少天腹诽两句只能跟着他往外走。
叶修出了治疗室正巧碰见李仁义。
李仁义和他是大学同学，一个专业的还是舍友，关系一直不错，毕业后两人各奔东西倒是常有联系，后来兴欣医院成立叶修就把人挖了过来，精神科都知道这人是叶主任的亲友。
“忙完了？中午吃什么？”李仁义问他。
“我中午去这个小朋友家蹭饭，你自己吃吧。”叶修说。
“行，早点回来。”李仁义瞥黄少天一眼，这小孩叶修跟他说过，就这情况上点心是应该的。
“医生好，医生和老叶很熟吗？哎呀约了一起吃饭吗医生能不能告诉我老叶有什么忌口呀，我怕我做的饭菜不合老叶胃口。”黄少天抬眼和他对视，嘴里说着绿茶的话面上一派天真无邪。
“我觉得你自己问叶修比较合适。”李仁义笑容淡淡的，不亲切不疏离，看就知道对黄少天观感一般。
“行了。”叶修看黄少天还想说话连忙拉了他一下，黄少天话是真的有点多，李仁义又不是特别有耐心的人一会儿两人红了脸就不好看了，“我们先走了。”
叶修拉了他一下，黄少天低头看看叶修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甲修剪的圆润，手指修长漂亮有骨感，这双手拿去干什么都好看的不得了，黄少天好心情的笑笑，听话的闭了嘴跟着叶修走了。
兴欣是新建的医院，主打精神科，网上都能查到是一位叶姓大佬出资建立起来的，外表的建筑里面的设备都按高标准去做。
主楼只有六层，精神科占了五楼整个楼层，其他的科室有的在主楼，也有后来发展起来的挪到了西边的楼层，西楼起初是作为住院部的得有二十几层，几个科室挪过来之后只占了下面几层上面的都是住院部，不过这些副业都没有精神科那么出名，整栋楼几乎都空着病房空出来不少，整个氛围更加清净，倒是额外适合一些需要静养的病人。
东边的楼层就比较厉害了，楼层不高只有七层，七层目前闲置，五六层是医生的休息室，剩下的三层都是打通的大房间，用来模拟比较大型的场景，病人往床上一躺，光线弄暗，什么花香鸟语高山流水都能模拟出来，可以起到针对深度的催眠和治疗的辅助作用，不过一直处于闲置状态，毕竟真是需要这种阵仗的基本都是直接拉精神病院的，轮不着他们管。
剩下还有娱乐四层楼，食堂小两层，VIP病房重起了几栋小楼不过目前都空着，大致成包围式散落着，中间还圈出来一片小花园。
位置靠近市中心。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壕。
主楼有好几个电梯，叶修比较懒上下楼都喜欢坐东边的电梯，一出电梯斜对面就是他的治疗室，往西走过一个连接两栋楼的直梯，第一间就是他的休息室，上面给他分配的时候也是花了心思的，不但方便他上班打卡去休息室也近。
黄少天来过几次都是自己坐电梯上楼找的治疗室，兴欣医院又大又空第一次来是他妈带着他，找不着地方还找不着能问路的，两人瞎转了好一会儿，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领着他在医院里走的畅通无阻，慢慢的黄少天发现其实医院里的人挺多的。
黄少天嘴角一抽，说，“老叶老叶，我之前都没看见过这么多人我是跑错地方了？你们医院也太大了吧。”
“你去的地方是不是大房间很多？”叶修想了想问他。
“好像是。”黄少天也有话少的时候。
“你应该是跑到东楼了，里面的治疗室很漂亮的回头带你去看看。”叶修说。
叶修在医院里人气很高，黄少天跟着他走两步就能看见和他打招呼的人。
“叶医生，去吃饭？”
“对，别偷懒啊小心我告你黑状。”
“叶主任，忙完了？”
“差不多，吃饭去了。”
“叶修，早点回来开黑呀。”
“行等我啊。”
啧。
黄少天低头收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