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叶】双重人格03（修）
黄少天家里情况不太好，他们这样的医师都是按小时收费的，兴欣标的一次费用也不便宜，是以上次拜访过黄少天家之后叶修有段时间没看见黄少天了。
叶修喜欢打游戏而且他家里有高配置的电脑，所以许多年不去网吧了，今天要做一个上半年的总结，碰巧电脑前段时间坏了送去修还没拿回来，结果就耽误事了，他半下午觉醒了就跑到医院附近的网吧整理资料做文档，打算弄完直接打印出来交到医院部门哪里。
兴欣医院的精神科在附近的几个市里名头都是响当当的，现在人普遍压力大，除了真的心理有问题的，也有好些人跑过来舒缓一下心情缓解压力，你也去我也去大家谁都别笑话谁，这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上半年人挺多，忙起来太阳都下山了。
网吧里打架闹事都是常态，常年混网吧的都继续打自己的游戏纹丝不动，叶修工作起来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战场都快波及到他这边才反应过来。
前面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了起来，叶修目测应该是两波人因为江湖风云事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听出来的。
一波人喊：你们抢我们boss！！
另一波人回喊：放屁！！
危及范围大涉及人员广，也不知道网吧老板能不能要到赔偿。
叶修的位置比较靠近角落，他拔了u盘往兜里一揣，见没人注意他，这才打电话报警，说一堆社会人聚众赌博打架斗殴要警察快点来。
报了警就算了，叶修不想惹麻烦，挂了电话就绕开他们往门口走，他都走到门口准备换家网吧继续做了，听见门口几个看热闹的小青年小声议论，说本来两波人都快谈和了，有个黄毛小子吼了一声干他们！！两波人才打起来的。
黄毛。
叶修听到敏感词汇，下意识扭头看向战场。
还真就是黄少天。
叶修心情复杂。
警察估计是听到赌博两个大字，来的额外快，气势汹汹的让他们都住手，两伙人臭着脸挂着彩挨在墙边听训，黄少天混在里面眉飞色舞的，那不知悔改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来气。
“警察同志，是我报的警。”
叶修挤进来。
“好的，感谢您为社会治安增砖添瓦，祝你生活愉快。”
带头的年轻警察背着手在那转悠，一副老干部的架势，听到叶修说话，就走上前，后脚跟一碰啪的敬了个礼。
“我能一起去你们警局吗？”叶修问他。
“先生，您没有必要……”警察有点懵，他刚上任不久还是第一次碰见主动往局子里钻的。
“他。”叶修指指黄少天，“我弟弟。”
警察，……
大义灭亲？
—
经过两帮人复述叶修才知道黄少天跟他们压根儿就不认识，就是看他们吼的脸红脖子粗死活不打起来才喊的。
打个群架而已也没多大点事，批评教育一番就能放人走了，介于叶修说的聚众赌博委实说的有点过，连带着也被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
叶修在警察局再三保证这是个误会自己是遵纪守法好公民下次绝不谎报军情就被放走了，他和黄少天没在一个屋里，寻了过去想顺便带他走。
问了值班警察直接找到黄少天在的屋子，里面刚才打假的两拨人已经化干戈为玉帛在一旁约了副本，黄少天和一个小警察聊上了，屋子里跟放了三百只鸭子一样。
“对啊，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我就寻思吧怎么光打雷不下雨，干脆就添了一把火，我知道我做的不对，是我没考虑好当时的情况和可能会带来的后果，警察同志，我检讨我反思下次我一定不这么干了，我打算……”
叶修开门正巧听见黄少天说到这，他一听就知道黄少天在胡扯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话，也难为小警察皱着眉头听的一愣一愣的。
“少天儿，回去了。”叶修打断他。
叶修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说话带着儿化音，听起来缱绻温柔，这还是叶修第一次这么叫他，黄少天身子一苏，喉咙有些痒，嘴里的话就卡壳了。
“少天儿？”叶修又喊他。
“哎！老叶你没事了啊，警察是不是让你带我回去呀？唉那什么这事你能不能别和我妈说，你看我也没干什么是不是，我怕我妈伤心难过呀！”黄少天习惯性的开始絮叨，他走到叶修面前大咧咧的拐住叶修胳膊。
“怕你妈伤心干脆就别找事。”叶修看他装模作样一副孝顺乖觉的模样，呵呵笑着，一个字都没放心上，“走了，我送你回去。”
叶修和带他们来的年轻警察说了一声才带黄少天走的，黄少天在他耳边叨叨叨个没完，一会儿说要你送多不好意思啊一会儿说自己就是作业写完了出来玩游戏的求别告状，叶修快被他吵死了闷头往前走。
“年轻人要记住，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啊。”
警察局门卫大爷摇头晃脑的听着收音机，看见他们出来，吸溜口茶水眯着眼睛叮嘱他们。
“是是是，好的大爷。"叶修忙道。
黄少天哈哈一笑，说，“大爷您听的是荆轲刺秦第三场吧，哎呀昨天家里收音机信号不太好我都不知道讲了什么。”
大爷眼睛都亮了，“现在的年轻人还有听这个的？”
“怎么没有，我给您说啊，这是情怀，情怀啊，那是现在的电视剧能比的吗，我小时候我爸还会放着收音机让我当睡前故事听，睡不着的，越听越来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黄少天逮谁都能聊上，这已经是黄少天的习惯了叶修拦都拦不住，不过这是他第二次听见黄少天说他父亲，黄妈妈说他爸就喜欢喝酒打牌喝多了就吆五喝六的还会打人，实在不像黄少天嘴里说的这么慈祥。
之前都是黄少天和他单独相处，现在叶修可以确定话多是对所有人的，叶修微表情学的还不错，他能看出来黄少天对人的热情是发自内心的，胸腔内小小的心脏都散发着对世界的善意。
很矛盾的一个人。
黄少天有点开朗过头了，这不叫外向开朗了这叫话痨，在派出所门口和人家看门大爷都能聊半个小时，叶修送他回家一路上反而憋着口气不跟叶修说话。
一路无话，两人都快走小区门口了，黄少天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别别扭扭的拽住叶修。
“你就不问问我怎么回事？”
“问什么？”叶修一脸淡然，“我知道你不乖。”
“哈。”黄少天顿了一下，随即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叶修的眼睛看，远处万家灯火他眼里盛满了星光，“怎么可能，我超乖的，我可是你最乖的小宝贝。”
“我的小宝贝都很配合我治疗的。”叶修从善如流，能当心理医生他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个病人犯起癔症来张口闭口喊他媳妇儿他也能回句亲爱的。
“老叶老叶，你看我，你快看我！”黄少天喊他，他比叶修略低一点，扯着叶修衣袖摇晃的时候像极了在撒娇的小女生，叶修一看他黄少天立马嘟着嘴眨巴着眼睛，还拿手比了个可爱的手势。
“你又作什么妖？”叶修无奈。
“你看我可不可爱？可不可爱？是不是你见过的最可爱的？”黄少天嘟着嘴巴说话。
“可爱。”叶修好笑。
“那我是不是你的小宝贝？不对，我怎么能和他们一样，我要是你的小心肝！老叶老叶，你快说！说我是你的小心肝！”
“我是你的小心肝。”
“老叶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要哭了啊，你对我一点都不善良！你快说，说黄少天是叶修的小心肝！快点快点！”
“黄少天是叶修的小心肝。”
黄少天一下就傻了，他原本只是想捉弄叶修的，没成想叶修这么轻松就顺了他的意，他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烧也不知道有没有红，心脏涨的满满的好像堵在了喉咙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埋在心里的种子挤破层层障碍啪的一声发了芽。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病入膏盲了，竟然跟共用一个身体的臭小子一样起了别的心思，可能是喜欢也可能不是，叶修这人哪哪儿都好合他心意，要是叶修对他的好不是哄小孩就更好了。
黄少天有些无措的放下作妖的手，有个臭小子在挤压他的神经想要夺回掌控权，他低下头刘海挡住了眼神里的寒冰。
啧，除了学习好一无是处的臭小子。
平常装死，这时候就知道冒泡了。黄少天暗骂。
他口中的臭小子占了上风，黄少天再抬起头时眼神一片纯良无害，“叶先生。”
“嗯，你是……”叶修有些惊讶，黄少天这次再来就诊一直是副人格占主导，主人格只出现过一下就消失了，仔细想来他和这孩子有两年没见了，他想了想不知道如何称呼，只好这样说道，“我知道你。”
“好久不见，你变得更好了。”叶修说。
是的，更好了。
前几年黄少天来的时候很怯弱，他把自己的内心封闭了看着叶修眼里暗沉无光，问什么也不答治疗进展缓慢，最后几天好像发生了什么，黄少天来就诊的时候情绪不太对，叶修看出来了问他什么他也不答，默默的坐在那里浪费时间，叶修就告诉他，“你很好。”
这三个字好像有什么魔力，黄少天眼里有了不一样的光彩。
叶修看见了，他直觉这是一个突破点，再接再厉的告诉黄少天，“有什么秘密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保守，我希望听到你的声音。”
黄少天扯扯嘴角露出个笑脸给他，和之前礼节性的假笑不同，这一次是带了感情的，叶修屏住呼吸等他好久却也没听到“秘密”。
叶修知道自己还是失败了，他尝试着拥抱了黄少天，说，“我等你愿意告诉我。”，并且又说了一遍你很好。
可惜那之后黄少天就不来了，叶修问过黄妈妈得到答复不需要了，之后的两年里叶修陆陆续续接触了很多来治疗的，其中不乏一些人和他产生了或多或少的故事，但这个让他心疼的孩子很早就在他的记忆留下了很重的一笔，这次见面叶修打心眼里是高兴的。
“叶先生，我也是你的小心肝。”黄少天抿着唇，他伸手捂住耳朵，指缝里露出的耳尖红红的，明明是同一副身体，换了他来掌控总有点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是，你也是。”叶修顺着他，“那我的小心肝能不能给我分享一下你的小秘密？”
“叶先生，我很乖的，下次，下次我就把什么都告诉你。”黄少天语气很轻，和副人格不一样，他很少说话也惯常不爱笑，语气上下飘忽没有定数努力扯着嘴角想露出个微笑都怪怪的。
“好，我等你都告诉我。”叶修伸手揉揉他脑袋，黄少天发质很软，可能是染发染的发梢有点干燥，总体下来手感很好，毛茸茸的让他想起家里的小点，叶修忍不住多捋了几下。
“嗯。”黄少天屏住呼吸，他眨眨眼睛对叶修的亲昵无所适从。
他习惯了孤独也没有能力打破现状，他决心做点什么创造出了副人格然后把自己龟缩了起来，他躲在角落里透过另一个黄少天的视角看世界，这两年他得到了无数的夸赞和喜爱，可那有什么用，那都是给更好的黄少天的。
只有一个人。
他看着那个讨人喜欢的黄少天在他面前装乖卖巧，看着他们越走越近，终于是不满足于在一旁看着，于是他走出了给自己衡量的龟壳。
他也想当叶修的小宝贝、小心肝，而且得是独一无二的。
“叶先生，谢谢你送我回家，要去我家里坐坐吗？”黄少天说。
黄少天不是没有礼貌不会说话，相反他从书中学到了很多，只是不愿意说而已，童年教会他安静，而多年前的那个雨夜更是让他学会了闭嘴。
“不用，你回去吧，我抽根烟就走。”叶修还没吃晚饭，饿的有点没精神，黄妈妈现在应该在家叶修就不打算去叨扰了，他和黄少天告别就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烟，熟练的抖出根烟点上火。
现在的蚊子太厉害了，叶修伸手拍死胳膊上的蚊子，左右看看站到了路灯底下，感觉蚊子一下少了下来。
黄少天回了家，学着副人格像往常一样和黄妈妈打了招呼，他回到房间趴在窗沿上往下看，叶修站在路灯底下，嘴里叼着烟亮起个红点忽明忽暗的，修长的身形让昏黄的小路灯晃的有些单薄，叶修正巧抬头看过来，透过窗子看见黄少天的身影，挥了挥手掐了烟转身走进黑暗里。
黄少天没动，他看着叶修站过的地方。
“他都有哪个小宝贝？”
“嗯，我也不知道。”
黄妈妈在外面喊他吃饭，黄少天应了一声人却没动，他撑在窗沿上停了一会儿之后周身的气息都变了。
他笑容满面的拉开房门去帮忙收拾桌子吃饭。
